“你相信……这个世界上有鬼吗？”林幽站在房间里，一边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话，一边把手机音量降到最低，生怕被谁听了去似的。
“啊？”手机里突然传来闺蜜谭小溪莫名的疑问。
“你小点儿声！”林幽吓了一跳，连忙把手覆盖在手机扬声器处，朝房门外看了看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把手拿开。
“幽幽，你是不是摊上事儿了？”谭小溪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幽语气之中隐藏的不对劲。
“不是我，是我妈……“林幽小声说道：”她好像……跟原来不太一样了。”
“阿姨出什么事了吗？你别急，慢慢说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怎么说。我感觉，我妈好像中邪了……”林幽把房间门微微隙开一条缝，悄悄往外张望着。
母亲的房间透出一缕微弱的灯光。林幽看了眼床头的闹钟，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，母亲却似乎还没睡下。
“中邪？你展开说说啊。”谭小溪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惊奇。
林幽叹了口气。
母亲的异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林幽也说不清楚。
林幽是一名普通白领，在市中心CBD的某处写字楼里上班。林幽的父亲在她四岁时就过世了。她和母亲相依为命，住在沧市市中心的某个老小区。
她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，总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和母亲生活在一起。直到半年前母亲退休之后，林幽有时候总感觉，身边有什么人在窥视着这个家。
林幽所在的小区共有二十栋楼，从外面看上去都已经破败不堪。她和母亲住在19栋406室。有一天晚上，她下班回到家，发现客厅的窗大开着。
门口鞋柜上的小猪储蓄罐不见了。
这个储蓄罐是她小时候父亲给她买的，外形是一只粉色的小猪。后来储蓄罐专门用来存放硬币。父亲死后，林幽和母亲就将它当成了精神寄托，任它站在鞋柜上方，再也没动过。
储蓄罐是陶瓷制品，本身有重量，更何况里面存了很多硬币，不可能被风吹走。如果不是母亲，谁会去动它？
林幽先是怀疑家里进了小偷。
她放下包，站在大门口环视一圈四周，并没有看到什么异状。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，从案板上抄起一把菜刀，慢慢走向其它房间。巡视一圈，确认屋里真的没有人后，才敢关上大门。
客厅里所有的抽屉都有被打开过的痕迹，林幽瞟了几眼，里面的东西一团乱。自己的房间最为严重，桌上的摆设、衣柜里的衣物，几乎都被人动过了。看得出来，那人虽然很想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位，但显然记不住这么多的细节。
“你检查过门锁没？”谭小溪问：“真是小偷的话，门应该是合不上的。”
“当然。”林幽想了想，答道：“我家大门装的是那种老式的弹簧锁，如果被撬开，会有明显的痕迹。”
然而那天林幽仔细检查过，大门的门锁上连一道像样的刮痕都没有。
她有点懵，又朝屋内喊了一声，意料之中的没人应答。
可是……不应该呀，母亲一般都在家里的。通常这个时间点，她已经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了，没理由出门也不知会一声。
林幽从包里掏出手机，没有任何消息。她无奈地打开微信，找到母亲的头像，点了语音通话。
微信的通话质量不是很高，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，手机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。
空灵的女声回荡在林幽耳边，过了一会儿，歌声突然变成了一种嘈杂的声音，有点像电流声，又有点像很多人闲聊时发出的吵闹声，好像广播电台窜到了其它频道一样。
林幽听着扭曲的歌声，有些不适。突然，一阵激烈的啸叫划过耳膜。林幽皱了皱眉，按下结束通话，然后听到母亲的卧室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林幽吓了一跳，猛地冲进房间，依然没有人。
她愣了半晌，鬼使神差地往下看，发现母亲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床底的一片黑暗里。
“阿姨怎么说？”谭小溪问。
“我妈说可能是她老糊涂了。”林幽叹了口气，答道：“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按照母亲的解释，林幽在检查房间的时候，可能没看到她躲在阳台。等她回到客厅，母亲就从阳台出来，躲进了床底。
年纪大了，听不见自己的呼唤，这或许有些道理。可林幽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“我觉得，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阿姨有什么问题。”谭小溪说：“幽幽，以你的性格，应该还发生了其它什么事，你才会觉得不正常吧？”
林幽应了一声：“是啊。”
从那以后，事态就开始朝她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下去了。
先是母亲经常像上次一样失踪，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家里的各个房间；然后，小区门口的路边经常出现各种动物的尸体，碎肉和着血迹，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；最近，家里的几盆绿萝叶子七零八落的，像是被什么动物啃光了一样；直到上个礼拜，母亲突然提出，要带林幽去试镜。
“试镜？什么情况，你要出道吗？”谭小溪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兴奋：“幽幽，你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，演个恶毒女配还是绰绰有余的嘛！”
“呸！”林幽没好气地笑了：“是那种模特的试镜。我妈也不知道哪儿打听到的，说是她一个朋友开了家网店，专卖少女装，想找个身边人当模特。”
“那也挺好啊，听说网店模特也挺赚钱的。”谭小溪依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“谭小溪，你用脑子想想，年轻的时候我都没往模特这条路上走过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，我23岁的时候？”林幽反问。
要当模特，最好从小培养，而且多数人只能吃几年青春饭。林幽自认长得还算凑合，但身材比例很普通，她拿什么跟别人争？
“这么一想，还真挺蹊跷的。我认识几个开淘宝店的家长都会雇专业模特。”谭小溪弱弱地问：“那人不会是想让你打白工吧？”谭小溪在沧市一家艺术培训机构教画画，学生和家长都很喜欢她。
“要真是这样也就算了。”林幽低头看了一眼房间外面，叹了口气。
她当时也有很多疑问，这么多年来，母亲也从未提过要让自己往这个方向发展。可母亲非说和那个朋友关系很好，而且对方会支付双倍的报酬，让林幽一定要去。
在母亲的坚持下，林幽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去了。
那是一个冷风凛冽的夜晚，月亮被淡淡的烟雾遮住，只露出朦胧的光线。母亲带着她从小区门口出发，经过附近的商店、学校，又走过一条河。
母亲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，大气不喘。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？林幽百思不得其解。
她们走过河边的石滩，林幽仿佛听到一阵窃窃私语。她回头看了看，没有人。路还很长，林幽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。
终于，她们来到一座山上。
山不算高，但山上满是大树和藤蔓，林幽好不容易才跟着母亲，找到一条勉强能走的小路。也不知走了多久，小路才渐渐开阔起来。
“这地方也太偏了吧……”谭小溪吐槽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，我就看到了一扇门。”林幽答。
“门？是那种岩石制成的门吗？”
“不。”林幽下意识地摇头：“那是一扇透明的门。”
更准确地说，那应该是个门洞。
它没有边框，也没有把手，就这样静静矗立在半空中，如果不是外沿发出淡淡的红色，几乎要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。门前，两三级透明的台阶延伸至山石堆成的路边，让人无端想上前瞧个究竟。
门的前后并未挨着山壁，却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林幽眼前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……它已经在这世上存在了千百年。
林幽感到那扇门散发着相当浓烈的磁场，在吸引自己进去。
这时，林幽的母亲突然停了下来。她慢慢转过头来，两只眼黑得像看不见的深渊。
林幽感到有些害怕。
门内突然散发出一阵暗红的光，照亮了她的脸。她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冲动，一定要看看门里究竟有什么东西。
于是，她慢慢走了进去。
“门里真的是试衣服的地方吗？”谭小溪有些好奇了。
“不是。”林幽说。
她抬脚跨进去，扶着墙往里面走，回头一看，背后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了。她只能继续往前走。
最终，一间奇怪的房间陈列在她面前。
那间房间也没有门，和普通的房间并无两样。房间很小，里面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。里面的光线却很暗，暗得几乎看不到房间里的陈设，只能看到中间有个圆圆的东西。
那好像是张凳子。
她慢慢坐上去，四周是几道光滑的墙壁，上面雕刻着很多奇怪的小人，墙壁后面散发出忽明忽暗的红光。
“小人？”
“嗯。我凑上去细看，那面墙上刻满了小人，而且每个小人的动作都不一样……”林幽颤抖着回忆道。
看到后面，她才发现有些小人刻画得很诡异，四肢都纠缠在一起，甚至有的身体都已经错位了。
而那些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动作。
“这也太诡异了……”谭小溪在那一头倒抽一口冷气：“你当时怎么不跑啊？”
“跑不了。”林幽继续道：“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就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样，而且忍不住想要模仿墙上的这些小人。”
“我还记得第一个动作是举起双手，第二个是抬脚。做完第一排的动作，一切还挺正常的。做完第二排的时候，我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，好像是那种，机器过载发出的焦糊味……”
随后，在做到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，林幽晕了过去。
“啊？”谭小溪的声音里满是关切：“你没事儿吧？”
“没事。我只是看到了……”林幽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“看到了什么？”谭小溪一顿。
“……我看到了我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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